國際評級機構穆迪（Moody’s）在2025年5月將美國主權信用評級，由最高級別「Aaa」下調至「Aa1」，震撼全球金融市場。雖然美國國債遠遠未有違約風險，但信用評級反映了發行人的償債能力，直接影響投資者的信心、債券價格及利率水平，甚至整體資本市場的穩定性。
本文將從評級機構制度出發，深入分析信用評級如何主導債市變化，並透過美國降級事件，讓投資者了解信用評級的影響，以至投資債券的風險與機會。
認識3大信用評級機構及評級標準
投資債券時，不少人第一時間留意的關鍵指標是票息、到期日、收益率等，但有個更重要卻有時被忽略的關鍵字，就是「信用評級」。
信用評級是專業機構根據發行人（可以是政府或企業）的財務狀況和還款能力，給予的一套評分制度。這套評分制度會影響你所投資的債券是否值得持有，也可導致發行人要付出多高的利率去吸引投資者。
評級越高，代表違約風險越低、利率也相對較低；反之，評級低的債券，就需要用更高的回報來「補償」風險。目前國際間最主流的三大評級機構分別是：
- 穆迪（Moody’s）
- 標準普爾（S&P）
- 惠譽（Fitch）
雖然三間機構評級系統略有差異，但整體邏輯大致相同，違約風險最低、最高等級的是「Aaa／AAA」，然後越低級就代表風險越高。而不同級別的債券又可分成「投資級別」與「非投資級別」。
| 等級分類 | 穆迪（Moody’s） | 標準普爾（S&P） | 惠譽（Fitch） | 評級意義 |
| 投資級別債券 | Aaa | AAA | AAA | 信用最佳，違約風險極低 |
| 投資級別債券 | Aa1, Aa2, Aa3 | AA+, AA, AA- | AA+, AA, AA- | 信用極高，違約風險非常低 |
| 投資級別債券 | A1, A2, A3 | A+, A, A- | A+, A, A- | 信用良好，但略低於頂級 |
| 投資級別債券 | Baa1, Baa2, Baa3 | BBB+, BBB, BBB- | BBB+, BBB, BBB- | 信用尚可，屬投資等級最低門檻 |
| 非投資級別債券 | Ba1, Ba2, Ba3 | BB+, BB, BB- | BB+, BB, BB- | 被視為高風險債券，高收益高風險 |
| 非投資級別債券 | B1, B2, B3 | B+, B, B- | B+, B, B- | 信用風險極高 |
| 違約等級 | Caa1, Caa2, Caa3, Ca, C | CCC+, CCC, CCC-, CC, C, SD, D | CCC+, CCC, CCC-, CC, C, DDD, DD, D | 接近或已違約 |
不同評級有甚麼意義？
每一個評級級別，均代表市場對該發行人償債能力的信心程度，而這種信心是根據其財政狀況、經營表現、政策穩定性等多項因素所綜合評估的結果。
最高級別的「Aaa／AAA」通常代表違約風險極低，多由經濟體系穩健、政府財政紀律良好，或信譽卓著的大型企業所發行，例如過往的美國國債、德國國債等。此類債券亦通常被視為市場上的「無風險資產」，是保守型投資者首選的配置工具。
而「Aa／AA」至「A／A」級別則仍屬於高品質的投資等級債券，具備穩定收入來源與良好管理能力，但在經濟環境轉差或政策變動下，其表現可能較AAA級別波動。
至於「Baa／BBB」等級，則處於投資等級的臨界點。雖然仍屬穩健，但其財務韌性相對較弱，容易受到經濟衰退、利率上升等因素影響。不少退休基金與保險公司因內部風控規定，只能投資於此級別或以上的債券，因此若某一發行人的評級跌破此等級，往往會引發市場大規模的被動性拋售，對價格構成壓力。
當債券評級低過「Baa3／BBB-」，即進入「非投資等級」、「高收益債」（High Yield Bonds）或「垃圾債券」範疇。此類債券多由資產負債表較弱、現金流不穩，或正處於業務重整階段的企業發行。雖然收益率較高，具吸引力，但同時潛藏更高的信用風險與波動性，投資者應慎重評估其風險承受能力。
香港近期評級展望穩定
在美國被下調評級之際，香港卻獲得了正面肯定。穆迪在2025年5月確認香港長期發行人評級為「Aa3」，並將評級展望由「負面」上調至「穩定」，反映本港在地緣政治與全球貿易壓力下，依然展現出財政與經濟的韌性。同月，標準普爾與惠譽亦分別維持香港的「AA+」與「AA-」評級，三大國際評級機構一致給予「穩定」展望。
政府隨即回應，強調這反映國際機構對香港經濟基礎和金融體系的信心，並指出評級在國際投資者心中具高度參考價值。這也說明信用評級絕非形式，對融資成本、市場聲譽以至政府政策都有深遠影響，連政府都高度重視。
穆迪2025年下調美國主權評級的背景與原因
2025年5月16日，穆迪（Moody’s）將美國的主權信用評級從最高級別「Aaa」下調至「Aa1」，並將評級展望由「負面」調升至「穩定」。此舉結束了美國在三大評級機構中唯一保留万最高評級，也反映出穆迪對美國長期財政前景的深層憂慮。標準普爾（S&P）早於2011年已將美國降至「AA+」，惠譽（Fitch）則於2023年作出同樣調整，穆迪今次的評級行動可說是延續了評級機構對美國財政穩健性的疑問。
根據穆迪的說法，降級背後的關鍵因素在於美國債務水平與利息支出比例多年來持續上升。政府長期錄得龐大的預算赤字，強制性支出如債務利息更以快於GDP增長的速度擴張。穆迪預測，若現行財政政策不作出實質調整，到2035年，美國聯邦債務將攀升至國內生產總值（GDP）的134%，遠高於2024年時的約98%。如類似《減稅與就業法案》這類擴張性財政政策獲延長，將使美國未來十年的財政赤字進一步惡化，令國債總額與借貸成本增加。這反映穆迪認為，美國的償債能力正面對「可持續性」壓力。
美國被降級後，美國金融市場迅速作出反應。10年期及30年期美國國債收益率短線上揚，反映市場對債券風險的再評估，而標普500指數則在下跌後回升，整體波動不大。截至5月19日，30年期美債收益率曾突破5厘關口；10年期亦一度升至4.564%，反映債券價格短期受壓。
影響債券評級升跌的常見因素
信用評級的變化，不論是主權國家還是企業發行人，均反映出評級機構對其信貸風險的最新判斷。以下為評級升級或下調時，最常被考慮的幾項關鍵因素：
財政狀況與債務負擔
對於國家來說，預算赤字、總體債務佔GDP比例、利息支出佔收入比例，都是評級機構重點評估的指標。若政府債務持續上升，而稅收或削支政策未能有效控制赤字，將削弱償債能力。企業方面，若債務比率過高、現金流入不足以覆蓋利息支出，也會觸發評級下調。相反，穩定的財務結構與資產負債表改善，有利於評級上調。
經濟增長與營運表現
主權評級會考慮該國的經濟增長潛力、經濟多元化程度與抗壓能力；而對企業而言，收入穩定性、盈利能力、市佔率和競爭優勢，都是關鍵判斷因素。當整體經濟或個別企業的基本面出現惡化，例如營收下滑或盈利轉負，往往會對信用評級構成壓力。
政策穩定性與管治能力
對主權評級而言，政治環境的穩定性、政府執行財政政策的能力及其透明度，均對評級有深遠影響。頻繁的政策變動、預算談判僵局、治理效率低下，皆會引起評級機構關注。至於企業，管理層質素、公司治理架構及財務披露透明度亦是被重點審視的評級因子。
債務結構與再融資壓力
即使總債務未明顯惡化，若債務集中於短期、或依賴市場再融資的比例過高，一樣會增加違約風險。企業若頻繁借新還舊，或利息覆蓋倍數過低，在信貸市場收緊時容易陷入困難。評級機構會審視其債務期限結構、手上流動資金，以及是否有多元融資渠道。
外部風險與地緣政治因素
主權國家若高度依賴出口、外債或特定貿易夥伴，其評級亦會受全球經濟變化與地緣政治事件影響。例如戰爭、貿易制裁或重大外交風險事件，均可能拖累一國的經濟與償債能力。企業亦可能因所在產業受國際政策變動影響，例如出口限制或原材料價格波動而被調整評級。
現金流與償債能力
無論是國家或企業，評級機構均十分重視其實際的現金流穩定性與應對突發支出或市場衝擊的能力。對企業而言，經營現金流是否足以支付利息與本金，是評級的核心指標之一。對主權發行人來說，外匯儲備、稅收能力與財政穩定機制，則有助提升其短期與中期的信用狀況。
信用評級對債券市場的影響
信用評級不只是債券發行人的信譽象徵，更直接影響其在市場上的定價與吸引力，以下為幾個主要影響層面：
- 價格與收益率的反向關係：債券評級越高，表示違約風險越低，市場對其信心較強，因此願意接受較低的票面利率或收益率。相反，當評級下調，市場會要求更高的報酬以反映風險，導致該債券的價格下跌、收益率上升。
- 影響機構投資者的買賣行為：許多機構投資者（如保險公司、退休基金）有嚴格的投資規範，只能持有「投資等級」的債券。當某債券評級被下調至「非投資等級」（俗稱垃圾債）以下，這些機構可能需要強制賣出，引發價格進一步下挫。
- 資金流向與市場信心：評級是市場用以判斷資產安全性的主要工具之一。評級下降可能令市場資金轉向評級較高的其他資產，如高評級主權債券或投資級企業債，改變資金配置結構。
- 融資成本與再融資風險：對發行人而言，評級下降意味未來發行新債或再融資時，需支付更高的利息成本。長期而言，這會對財政狀況或資金成本控制構成壓力，尤其對需要定期再融資的大型發行人影響更為顯著。
更多投資債券的風險
當評估債券投資時，信用評級固然重要，但並非唯一風險指標。以下是幾項不容忽視的關鍵風險：
- 利率風險：債券價格與市場利率走勢相反。當利率上升，舊有債券的吸引力下降，價格隨之下跌；利率下調時則相反。長年期債券對利率變化的敏感度更高，價格波幅也更大。加息周期中，債券持有人面臨潛在賬面虧損風險。
- 通脹風險：債券提供固定收益，若通脹率高於票息，實際回報可能轉為負數。長遠而言，通脹會蠶食未來利息與本金的購買力，是固定收益工具最大的風險之一。短期債或通脹掛鈎債券（如TIPS）可用作對沖工具。
- 流動性風險：並非所有債券都能輕易變現。美國國債等優質主權債流通性高，但某些企業債或新興市場債成交不活躍，在市場動盪時更難脫手，甚至需折讓出售。
- 再投資風險：當市場利率下行，債券被提前贖回或票息到期後再投資，投資者可能只能接受更低利率，影響長期收益。高息環境下被動失去原本利率條件，等同收益下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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